简介
喜欢阅读悬疑灵异小说的你,有没有读过这本备受好评的《奇谈诡事》?本书以诡事为主角,展开了一段扣人心弦的故事。作者“来章”的文笔流畅且充满想象力,让人沉浸其中。目前这本小说已经连载,千万不要错过!
奇谈诡事小说章节免费试读
村里老光棍张老蔫总在半夜听见石磨转动的声音。
“谁家三更半夜磨粮食?”他骂骂咧咧推开门,晒场上的石磨在月光下自己转着。
第二天夜里,磨盘声更响了,还夹着骨头碎裂的咔咔声。
他提着马灯冲过去,看见暴毙三天的邻居李老栓正把一条人腿塞进磨眼。
那条瘸腿,正是李老栓生前被全村嘲笑的特征。
磨盘下流出的不是豆浆,而是混着碎骨的血沫。
李老栓抬头对他咧嘴一笑:“老蔫,来搭把手,磨细点……好撒地里。”
夏夜,稠得化不开。
风一丝儿也无,热浪像浸透了陈年老油的破棉被,沉甸甸地捂在张家坳的头顶,捂得人喘不过气。蝉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嚎,那调子拉得又尖又长,钻进耳朵里,竟有几分像荒腔走板的哭丧——“死——啊——死——啊——”。张老蔫光着瘦棱棱的上半身,只穿了条洗得发硬、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大裤衩,直挺挺摊在自家堂屋那张吱呀作响的破竹床上。汗珠子争先恐后地从他黝黑起皱的皮里钻出来,汇成一道道黏糊糊的小溪,顺着肋巴骨往下淌,洇湿了身下破旧的草席。
他翻了个身,竹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眼皮沉得像坠了铅,可脑子里却像烧着一锅滚沸的糨糊,黏黏糊糊,又烫又闷。他猛地睁开眼,瞪着屋顶黑黢黢的椽子。静,死一样的静。连那惹人心烦的蝉鸣,不知何时也歇了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,声音钻了出来。
“呜…嗡…呜…嗡…”
低沉,滞涩,一下,又一下。像一头疲惫不堪的老牛,在暗夜里拖着重物,艰难地迈着步子。声音隔着土墙和夏夜闷热的空气,固执地传来,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,碾磨着张老蔫的耳膜,也碾磨着他仅存的那点睡意。
是磨盘。村里晒场上那盘不知传了几辈人的青石大磨盘,在响。
张老蔫心里咯噔一下,随即一股无名火“噌”地窜上了天灵盖。哪个挨千刀的懒骨头,三更半夜不挺尸,跑来磨粮食?还让不让人活了!他猛地坐起身,竹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。他胡乱蹬上那双露着脚趾头的破布鞋,抓起门后那件汗臭熏天的老棉布汗褂子往肩上一搭,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开了:
“操他姥姥的!哪个烂了心肝的王八犊子!大半夜的,磨你娘的魂呢?活腻歪了找阎王爷报道去,别搁这儿祸害人!”
他“哐当”一声拽开那扇朽得快散架的薄木板门,一股更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,带着白天晒场泥土蒸腾出的土腥味儿。门轴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,惊得近处草丛里几只不知名的虫子猛地噤了声。
月光倒是不错,惨白惨白地泼下来,把坑洼不平的土路、低矮的土坯房、远处黑黢黢的山影都照得清清楚楚,也照得人心里发毛。张老蔫趿拉着破鞋,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村子中央那片大晒场走去。脚步声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响,咚咚地砸在他自己心口上。
离晒场还有十几步远,张老蔫猛地刹住了脚。
那盘大石磨,就在晒场中央,在清冷冷的月光下,自个儿,转着。
没有牛拉,没有人推。青黑色的磨盘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操纵着,沉重地、缓慢地、一圈又一圈地转动。上扇磨盘边缘那道深深的、常年磨损出来的凹槽,在月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。每一次转动,那沉重的石料相互碾压的“呜…嗡…”声就清晰地传来,碾碎了夜的死寂,也碾得张老蔫头皮一阵阵发麻。
一股寒气,毫无预兆地从他脚底板猛地窜上来,瞬间冲散了满身的燥热,激得他浑身汗毛倒竖,连牙齿都开始轻轻打颤。
他死死盯着那兀自转动的磨盘,喉咙发干,想喊,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脖子,半点声音也挤不出来。那磨盘转得不快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冰冷的执拗。月光把它的影子拖得老长,投在灰白的地面上,像一块巨大的、凝固的污迹。
张老蔫僵在原地,像根被雷劈过的老树桩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是一瞬,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,那磨盘终于缓缓地、极其不情愿地停了下来。最后一声“嗡…”的余音,仿佛带着黏稠的恶意,在空旷的晒场上袅袅飘散,最终彻底消失,只留下令人心悸的、绝对的死寂。
张老蔫猛地一个激灵,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。他连滚带爬地转过身,手脚并用地往自家那扇薄木门扑去。冲进屋,反手死死插上门栓,后背重重抵在门板上,心脏在腔子里擂鼓般狂跳,几乎要撞碎胸骨。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冰冷的汗水顺着脊梁沟往下淌,瞬间浸透了那件汗褂子,黏腻冰凉地贴在皮肉上。
这一夜,他再没合眼。就那么缩在门后的角落里,耳朵竖得像兔子,死死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。直到东边天蒙蒙亮,惨淡的灰白色艰难地驱散了沉沉的墨蓝,村子里才陆续响起早起人家的开门声、咳嗽声、吆喝牲口的零星声响。这些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动静,此刻听在张老蔫耳中,竟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。
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挪到灶台边,胡乱扒拉了几口昨晚剩下的冰凉糊糊。胃里像塞了块石头,堵得难受。他揣上旱烟袋,佝偻着背,像游魂一样飘出了家门,下意识地往晒场方向蹭去。
晒场上已经有了人。几个起早拾粪的老头远远地聚在一起,朝着石磨的方向指指点点,低声议论着,脸上都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。
“……邪门啊,昨晚那动静……”
“谁说不是呢,我家狗子叫了一宿,狂躁得不行……”
“老蔫哥,”一个老头看见他,招呼道,“你离得近,听见啥响动没?”
张老蔫喉咙发紧,干咳了两声,含混地嘟囔:“啊…是…有点响…谁知道哪个闲得腚疼……” 他不敢细说,更不敢提那磨盘自己转的邪乎事。他加快脚步,走到那石磨跟前。
青石磨盘静静地卧在那里,表面蒙着一层薄薄的露水,在晨曦里泛着微光。乍一看,和平时没什么两样。张老蔫的心却悬到了嗓子眼,他绕着磨盘,像个老练的猎户检查陷阱一样,仔仔细细地看。磨盘底下的地面,似乎比别处更潮湿一些?他蹲下身,伸出粗糙的手指,小心翼翼地抹了一下磨盘下沿那道浅浅的石槽。指尖传来一种异样的、微微粘腻的触感。他把手指凑到眼前,借着晨光仔细分辨——不是泥浆。是一种极淡极淡的、近乎透明的油膜,里面似乎还混杂着一些极其细微的、灰白色的粉末。那粉末细得惊人,几乎看不出颗粒。
张老蔫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他猛地缩回手,像是被那粉末烫着了。他认得这种粉末。那是骨头磨碎后,才会有的那种死白死白的颜色和质感。一种巨大的、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,胃里翻江倒海。他猛地站起身,踉跄着后退几步,头也不回地朝家冲去,把身后那几个老头惊疑的目光远远甩开。
白天,张家坳在毒辣的日头下蔫头耷脑。张老蔫把自己关在低矮闷热的土屋里,门窗紧闭,却依旧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恐惧。邻居李老栓那张蜡黄的脸总在他眼前晃。李老栓,村里有名的老光棍加瘸子,三天前在自家炕上蹬了腿,据说是夜里一口气没上来,人就没了。出殡那天,张老蔫还去帮了把手,抬那口薄皮棺材时,死沉死沉的。李老栓生前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,他那条总也伸不直的右腿……张老蔫越想心越慌,灌下去的半瓢凉水在胃里咣当,冰凉一片。
好不容易熬到日头西沉,火烧云把西天染得一片血红,像泼了血。那磨盘声,比昨夜更早地响了起来。
“呜…嗡…咔…嚓…呜…嗡…咔…嚓…”
不再是单纯的沉重摩擦。那声音里,混进了一种新的、更加令人牙酸心悸的响动——那是坚硬的东西被巨大的力量强行碾碎、压断、磨烂时发出的声音。短促,尖锐,密集。咔…嚓…咔…嚓…一下下,像直接碾在人的骨头上。这声音仿佛带着钩子,穿透薄薄的土墙,钻进张老蔫的耳朵里,钻进他的脑子里,疯狂地搅动。
张老蔫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,双手死死捂住耳朵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没用!那声音像是直接在他颅骨里炸响。磨粮食?磨什么粮食会有这种骨头碎裂的声响?昨天磨盘下那些诡异的白色粉末……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,毒蛇一样缠住了他的心脏——李老栓!
恐惧像冰冷的潮水,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。他猛地松开捂住耳朵的手,黑暗中,双眼因极度的惊骇和某种豁出去的疯狂而圆睁着。不能躲!躲不过!他像个溺水的人扑向救命稻草,跌跌撞撞地扑到墙角,一把抓起了挂在泥墙钉子上那盏积满灰尘的马灯。手抖得厉害,划了好几根洋火才点燃了灯芯。
昏黄摇曳的光晕,勉强撕开浓稠的黑暗。张老蔫死死攥着冰冷的马灯提梁,仿佛那是唯一能给他力量的物件。他深吸一口气,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,猛地拉开屋门。
“呜…嗡…咔…嚓…咔…嚓…”
那催命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被放大了数倍,清晰地指引着方向。张老蔫几乎是跑起来的,破布鞋拍打在滚烫了一整天、此刻余温尚存的泥土地上,发出急促的“啪嗒啪嗒”声。马灯昏黄的光圈随着他的奔跑剧烈地晃动跳跃,只能照亮脚前一小片混沌。
晒场到了。
惨白的月光下,那盘巨大的青石磨盘,正以一种比昨夜更快的速度,疯狂地转动着!沉重的石料相互碾压、摩擦,发出沉闷如闷雷的“呜嗡”声,而每一次转动间隙,都伴随着那令人头皮炸裂的“咔…嚓…”脆响,密集得如同爆豆。
张老蔫的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他鼓足全身的力气,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,猛地将手中的马灯高高举起,昏黄的光柱,颤抖着,笔直地刺向那疯狂旋转的磨眼!
光,终于落定。
旋转的磨盘上扇,边缘豁口处,一只手正死死地扒着粗糙的青石边缘。那是一只怎样的手啊!灰败,僵硬,毫无血色,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。青筋像濒死的蚯蚓般在皮肤下虬结暴凸,正用尽全身的力气,痉挛般地将一件长长的、沉重的东西,一寸一寸,极其艰难地往那黑洞洞的磨眼里塞!
那东西……
是一条人的腿!
从膝盖上方被齐根斩断,断口处血肉模糊,惨白的骨茬狰狞地支棱着。腿上还残留着一截破旧的、沾满泥污的灰色粗布裤腿。而那条腿的形态,更是让张老蔫的血液瞬间冻结——它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、向内扭曲的姿势蜷曲着,膝盖关节僵硬地弯曲着,仿佛生前就从未真正伸直过。
正是李老栓那条瘸了几十年、被全村人背后嘲笑了几十年的右腿!
马灯昏黄的光晕,顺着那条扭曲僵硬的瘸腿,一点点向上移动。光,终于照亮了磨盘后面那个佝偻着、正奋力推磨的身影。
灰扑扑、打满补丁的旧夹袄,浆洗得发硬的粗布裤子——正是李老栓下葬时穿的那一身!衣服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。一张脸缓缓地、极其僵硬地抬了起来,转向张老蔫的方向。
那张脸!是李老栓的脸!却又完全不是!脸上的皮肤是一种死水潭底淤积了千年的青灰色,僵硬得如同石雕。嘴唇干瘪地紧抿着,嘴角却向上拉扯,形成一个极其诡异、极其僵硬的弧度。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。眼眶深深凹陷下去,眼珠浑浊发黄,像两颗蒙尘多年的劣质玻璃球,里面空洞洞的,没有一丝活气,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、冰冷的死寂,直勾勾地钉在张老蔫脸上。
“嘿嘿……”
一声干涩嘶哑、仿佛两块粗糙的砂纸相互摩擦的笑声,从那僵硬的嘴角挤了出来。那笑声里,带着一种令人骨髓都结冰的阴冷。
“老蔫……” 那干裂的嘴唇翕动着,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,“来得正好……”
那双空洞浑浊的死鱼眼,死死地盯着张老蔫手里晃动的马灯,又缓缓移向他惨无人色的脸。
“……来搭把手……” 李老栓的声音毫无起伏,每个字都像是从冻僵的喉咙里硬抠出来,“磨细点……”
他那只扒在磨盘边沿、塞着人腿的灰白僵硬的手,似乎更加用力地往里推了推,磨盘转动时发出的骨头碎裂的“咔嚓”声陡然变得刺耳密集。
“……好撒地里……肥……”
“噗嗤——”
一股粘稠的、暗红色的糊状物,混合着星星点点惨白刺眼的碎骨渣,从磨盘下沿的石槽里,缓缓地、持续地涌了出来。那东西不像液体那样流动,更像是一滩被强行挤压出的、浓稠污秽的泥浆,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、铁锈混合着腐烂腥甜的恶臭。
那气味猛地钻进张老蔫的鼻腔,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,瞬间刺穿了他的天灵盖!
“嗷——!!!”
一声非人的、凄厉到极点的惨嚎,猛地撕裂了张家坳死寂的夜空。张老蔫手里的马灯脱手飞出,在空中划出一道昏黄的弧线,“哐当”一声砸在坚硬的青石磨盘边缘,玻璃罩瞬间粉碎,灯油泼洒出来,火焰“呼啦”一下在磨盘上窜起一小片,映得李老栓那张青灰诡异的脸更加狰狞。
张老蔫哪里还顾得上这些。巨大的恐惧彻底摧毁了他所有的神智和力气。他像一截被巨斧劈倒的朽木,双腿一软,整个人直挺挺地、重重地向后砸在滚烫的泥土地上。后脑勺磕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,发出一声闷响,眼前一黑,彻底失去了知觉。
……
张老蔫是被正午毒辣的日头活活晒醒的。
眼皮沉重得像压着两座山,艰难地掀开一条缝,刺目的白光瞬间扎了进来,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。他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晒场冰冷的泥地上,离那盘青石大磨盘不过几步之遥。
昨夜的一切——瘆人的磨盘声、扭曲的瘸腿、李老栓青灰的脸、磨盘下涌出的血骨泥浆……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地烫在他的记忆里。他一个激灵,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,惊恐万状地环顾四周。
晒场上空无一人。只有那盘巨大的青石磨盘,沉默地卧在正午炽烈的阳光下,像个饱餐后餍足沉睡的怪物。磨盘表面干干净净,昨夜泼洒的灯油和短暂燃烧的火焰痕迹,仿佛被什么东西仔细舔舐过一般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磨盘下沿的石槽里也是干燥的,只有一层浮土。昨夜那滩浓稠污秽的血骨混合物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只有空气中,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淡淡的腥气。像是铁锈,又像是雨后泥土深处翻出来的某种陈腐气息,顽固地钻进他的鼻腔。
张老蔫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晒场,像被无数恶鬼追赶。他跌跌撞撞冲回家,死死插上门栓,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,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。白天,他把自己缩在屋里最黑暗的角落,门窗紧闭,连一丝光缝都透不进来。他不敢闭眼,一闭眼就是那张青灰的脸和那条扭曲的瘸腿在眼前晃动。他不敢听任何声响,总觉得那催命的磨盘声会随时响起。
然而,一夜过去,两夜过去……诡异的磨盘声再也没有响起。
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和恐惧中滑过。村里人很快知道了张老蔫那晚在晒场被吓晕过去的事。关于闹鬼的流言像瘟疫一样在张家坳蔓延开来。有人说张老蔫撞了煞,也有人说他是被李老栓的鬼魂缠上了。几个胆大的后生,白天凑到那磨盘边转悠,用棍子捅捅,用脚踢踢,除了蹭一鞋底灰,什么异样也没发现。有人甚至怀疑张老蔫是发了癔症,或者干脆就是偷喝了假酒。风言风语飘进张老蔫耳朵里,他只是把门关得更紧,头埋得更低。
只有他自己知道,那晚看到的绝不是幻觉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恐惧并未消散,只是被一种更深的麻木和一种病态的关注所覆盖。张老蔫变得像只受惊的老鼠,白天偶尔出门,也总是佝偻着背,脚步虚浮,眼神躲闪。他的目光,总会不受控制地、一次又一次地投向村中央那片空旷的晒场,投向那盘沉默的青石磨盘。
那磨盘,成了他眼中一个巨大而冰冷的问号,一个埋藏着无尽恐怖秘密的黑色墓碑。
时间转眼到了深秋。连着几场霜下来,地里的庄稼早就收干净了,晒场也彻底闲置下来,覆盖着一层枯黄的败叶。这天傍晚,张老蔫缩在自家冰冷的灶台边,就着一盏小油灯,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能照见人影的稀粥。窗外风声渐紧,呜呜地刮过屋顶的茅草,像有无数只手在撕扯。
突然,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伴随着几声变了调的呼喊:
“老蔫叔!老蔫叔!不好了!出事了!快开门!”
张老蔫手一抖,半碗稀粥差点泼在裤子上。他心头猛地一沉,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。他颤巍巍地站起身,挪到门边,迟疑地拉开一道门缝。
门外站着同村的刘二狗,脸色煞白,嘴唇哆嗦着,眼神里充满了惊骇。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闻声赶来的邻居,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。
“老蔫叔!”刘二狗一把抓住张老蔫冰凉枯瘦的手腕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李…李老栓那坟……他…他坟头……”
“坟头咋了?”张老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声音干涩得厉害。
“塌了!塌了一大块!”刘二狗喘着粗气,脸上的肌肉因为恐惧而扭曲,“像是…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,硬生生顶出来的!那坑里…坑里……”
他咽了口唾沫,眼中惊骇欲绝。
“坑里…全是骨头渣子!白的!像…像磨碎了的…掺着土……还有…还有他那口薄皮棺材板子…碎得…碎得跟刨花似的!”
“嗡”的一声,张老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脑子里一片空白,耳边只剩下刘二狗最后那句带着哭腔的话在疯狂回响:
“……碎得跟刨花似的……全是骨头渣子……白的……”
他僵硬地转动脖子,目光越过惊恐的人群,穿过越来越浓的暮色,死死地钉在村中央那盘巨大的青石磨盘上。
磨盘沉默地矗立在昏暗中,像一个蹲伏在阴影里、等待着下一次饕餮盛宴的,巨大而冰冷的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