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室的炭火盆烧得正旺,把虾仁的脸映得发红。他蹲在地上,面前摊着几张粗糙的麻纸,手里握着一截削尖的木炭,正一笔一划地画着什么。纸上已经有了曲辕犁的草图,犁身的弧度被他反复涂改,直到和记忆里博物馆那件唐代复制品重合才罢休。
“玉米……玉米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手指敲着地面。昨天向嬴政提了玉米种子,可这东西在秦朝根本不存在——玉米原产美洲,直到明代才传入中国。他当时一时冲动说了口,现在冷静下来,才意识到自己挖了个大坑。
没有玉米,用什么代替?
虾仁抓过案几上的陶罐,里面装着侍卫刚送来的谷物:小米黄澄澄的,黍子颗粒饱满,还有几穗干瘪的粟米。这些都是秦朝主要的粮食作物,亩产极低,遇到灾年更是颗粒无收。他需要一种高产、耐旱、适应性强的作物,像玉米那样能快速填饱肚子的东西。
“杂交……对,杂交!”虾仁猛地拍了下大腿。生物课上的知识碎片浮上来:不同品种的同种植物杂交,可能产生性状更优良的后代。虽然不能直接得到玉米,但或许能让现有的小米或黍子增产。
他把陶罐里的种子倒在麻纸上,分门别类摆好。这堆小米里,有颗粒特别饱满的;那捧黍子里,有外壳特别坚硬的——说不定能通过人工授粉,把这些优点结合起来。
“需要试验田,需要懂耕种的农夫,还需要……”虾仁数着手指,突然想起什么,冲到门口喊住路过的侍卫,“能帮我找些麻布和竹竿来吗?再要一把锋利的小刀。”
侍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,还是点头去了。这些天,宫里的人都在传,这位“后世奇人”总爱要些奇怪的东西——昨天要了十几种谷物,前天要了一堆破铜烂铁,说是要做“能连发的弩”。
虾仁没管别人怎么看。他用竹竿和麻布搭了个简易的棚子,又用小刀把粟米的雄蕊小心翼翼地割下来,放进一个掏空的葫芦里。这是在做人工授粉的准备,得在雌花开放前完成,不然就会被自然花粉污染。
“得找个懂行的人帮忙。”他看着满地的种子犯愁。自己只是理论派,真到了田里,恐怕连苗都分不清。
正琢磨着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不是侍卫的皮靴声,是布鞋踩在地上的轻响。
“先生在忙什么?”
嬴政的声音让虾仁手一抖,葫芦里的雄蕊洒了一地。他慌忙转身,看见嬴政穿着便服,手里提着个竹篮,身后没带侍卫。
“大王?您怎么来了?”虾仁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拢了拢,遮遮掩掩的。这些花花草草的,在皇帝面前实在不像“治国大计”。
嬴政没在意他的窘迫,径直走到麻纸前,拿起那张画着曲辕犁的草图:“这是什么?”
“曲辕犁,”虾仁解释,“比现在的直辕犁省力,能深耕,还能调节深浅。”他指着犁身的弧度,“这个弯是关键,能让牛拉着更稳。”
嬴政的手指顺着木炭画的线条划过,眼神发亮:“真能省力?”
“至少省三成力,”虾仁肯定地说,“一个农夫用这犁,一天能多耕两亩地。”
秦朝的粮食产量低,除了种子问题,农具落后也是大原因。直辕犁笨重,得两头牛才能拉动,普通农户根本用不起。要是曲辕犁能推广,单这一项,就能让耕地面积扩大不少。
嬴政把草图放下,目光落在满地的种子上:“你说的玉米种子,找到了?”
虾仁的脸有点发烫:“呃……还没。不过我有办法让现有的粮食增产,用杂交的法子。”他捡起两粒不同的小米,“把这两种长在一起,结出来的种子可能更饱满,产量更高。”
嬴政盯着他手里的种子,看了很久,突然笑了:“先生不仅懂天下大势,还懂耕种?”
“略懂,略懂。”虾仁赶紧谦虚。总不能说自己是临时抱佛脚,翻了手机里的农业科普文吧。
嬴政从竹篮里拿出一个布包,打开来,里面是几块黄澄澄的饼:“尝尝,这是用你说的‘堆肥法’种出来的小米做的。”
虾仁拿起一块咬了一口,口感比普通小米饼更细腻,带着淡淡的甜味。他眼睛一亮:“堆肥法见效了?”
“嗯,”嬴政点头,“关中的试验田用了你的法子,小米长势确实好。不过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“老臣们还是不信,说那是碰巧。”
虾仁心里有数,新事物总要受质疑。他指着地上的种子:“等我培育出高产种子,再配上这曲辕犁,让他们亲眼看看,就信了。”
“好。”嬴政应得干脆,“你要什么,尽管开口。农夫、土地、工具,孤都给你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就在咸阳城外划一百亩地,让你专心做这事。”
虾仁没想到这么顺利,心里一热:“谢大王!”
嬴政又看了看他搭的麻布棚子,还有那个装着雄蕊的葫芦,没再多问,只是说:“别太累着。”转身离开了。
看着嬴政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,虾仁突然觉得,这堆不起眼的小米种子,仿佛有了千斤重。这不仅是粮食,是他在这个时代立足的根基,是嬴政信任的证明,更是……改变天下的起点。
他蹲下身,把洒在地上的雄蕊小心地捡回葫芦里。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落在麻纸上的曲辕犁草图上,照在那些饱满的种子上,也照在他沾满炭灰的手指上。
“等着吧,”虾仁对着种子轻声说,“我会让你们长出不一样的未来。”
门外,侍卫送来了麻布和竹竿。虾仁开始动手扎制更精细的授粉工具,心里已经盘算开了:先找几个有经验的老农,再把试验田的土翻耕一遍,等开春,就可以播种了。
至于玉米……或许可以把培育出的高产小米叫做“秦玉”?听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的。
宫室里的炭火渐渐弱了,外面传来报时的梆子声,一下又一下,沉稳而有力,像在为一个新的时代倒计时。虾仁拿起画满草图的麻纸,对着阳光看了看,嘴角忍不住扬起——
这天下,要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