劳斯莱斯驶入一处位于城市中心的顶层复式公寓地库。
一路上,傅司寒没有再说一个字,车内的气压低得仿佛能将钢铁碾成齑粉。
他英俊的侧脸在流光掠影的城市夜景中显得愈发冷峻:
下颌线绷得死紧,像一把冷刀,蕴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。
一百七十七万。
这笔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。
但意义截然不同。
这是一种挑衅,一种来自他亲手挑选的工具的、明目张胆的、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的敲诈!
司机为他拉开车门,傅司寒长腿一迈,径直走向专属电梯,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分给姜黎。
姜黎不以为意,拎着手包,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,步履平稳地跟在他身后,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背景板。
直到傅司寒刷开指纹锁,推开那扇厚重的、价值不菲的胡桃木大门,她也跟着走了进去。
“砰!”
傅司寒猛地将门甩上,巨大的回响震得客厅里水晶吊灯上的挂坠,都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。
他终于转过身,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,动作里带着一股压不住的暴躁。
他扯了扯领带,幽深的黑眸死死锁住姜黎,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。
“姜黎,你是不是觉得,我不敢解雇你?”
他的声音里淬着冰,每个字都像是从牙齿间磨出来的,
“千万年薪,我傅司寒就算扔进水里听个响,也不想养一个反过来骑到我头上的大爷!”
【叮!检测到目标人物傅司寒正在对您说谎。】
【谎言内容:“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解雇你?”】
【真实想法分析:他想解雇你,但他更怕解雇你之后带来的麻烦。今晚你的表现让他意识到,你的价值远超他的预期,解雇你等于亲手把最锋利的武器送到竞争对手手里。】
姜黎将手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,姿态优雅地仿佛是在自己家。
她迎着傅司寒燃烧着怒火的视线,神情平静得像一汪深潭:
“傅总,您可以解雇我。”
“按照合同第19条第2款,甲方无故单方面解约,需支付三倍年薪,即三千万元作为违约金。款项需在解约协议生效后二十四小时内到账。”
“另外。”
她顿了顿,补充道,
“解约后,我与您之间将不再存在任何雇佣关系或保密协议的约束,当然,作为一名有职业道德的乙方,我不会主动泄露您的任何信息,这是我的底线;但如果您的竞争对手,比如陆氏集团,开出更高的价格来聘请我……
“那我的底线,也可以很灵活的呀~”
说这句话时,姜黎狡黠地眨了眨眼。
傅司寒的胸膛剧烈起伏着。
威胁,这是赤裸裸的威胁!
这个女人,她不仅算准了他不敢,还把价码都给他标得清清楚楚。
“所以,我不仅要付你那笔荒唐的服务费,还要继续忍受你的顶撞,否则就要付三千万,外加承担你倒戈的风险?”
傅司寒气极反笑,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,
“姜黎,你的算盘打得真响。”
“这不是算盘,傅总,这是商业规则。”
姜黎神色一肃,语气无懈可击,
“您雇佣的不是一个仆人,而是一个战略合作伙伴。”
“尊重规则,是合作的基础。”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划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。
是傅司寒的私人手机。
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,脸色又沉了几分。
姚安然。
他下意识地瞥了姜黎一眼,眼神复杂,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,语气生硬:
“什么事?”
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姚安然带着哭腔的、委屈至极的声音,在这空旷安静的客厅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司寒…我好难受……网上…网上已经有我们晚宴的照片流出了……他们都在笑话我……”
姚安然抽抽噎噎地哭诉着,
“还有那个姜黎,她怎么能那么对我?她就是个疯子!是个只认钱的怪物!”
“司寒,你把她辞掉好不好?我不想再看见她了……”
傅司寒捏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——
姚安然的哭诉像一把锥子,刺中了他今晚最憋屈的地方。
而始作俑者姜黎就站在不远处,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像是在欣赏一出闹剧。
自己,好像还真拿她没什么办法?!
这让傅司寒感到一种,前所未有的烦躁和难堪。
他正想开口安抚姚安然几句,姜黎却忽然向前一步,声音不大,但足以让电话两端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傅总,友情提醒一下姚小姐。”
傅司寒和电话那头的哭声同时一滞。
姜黎看着傅司寒的眼睛,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:
“第一,在背后非议、诋毁、甚至侮辱一个正在履行职务的法人代表,涉嫌侵犯其名誉权。我很乐意就‘疯子’、‘怪物’等词汇的法律定义与她进行探讨。”
“第二,唆使甲方单方面撕毁商业合同,属于不正当竞争行为。如果因此造成我的经济损失,我有权向她追究连带赔偿责任。”
“第三。”
姜黎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,
“此次通话对我本人造成了各种程度上的困扰,并引发了新的危机公关需求,这将产生一笔全新的服务费用。”
“看在姚小姐是您朋友的份上,这次可以打个折上折,四十万起。”
“……”
电话那头,姚安然的哭声戛然而止,只剩下倒吸凉气的声音。
她大概从未想过,一个人连吵架都能精确到明码标价。
傅司寒握着手机,感觉掌心里的已经不是一部电话,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。
他能想象到姚安然此刻震惊、错愕又恐惧的表情。
而姜黎呢?
她正用一种“你看,又一个潜在风险被我扼杀了”的眼神看着自己。
一种荒谬的、混杂着愤怒的诡异解脱感,冲上了傅司寒的头脑。
终于,他对着电话,用一种自己都感到陌生的、极度疲惫且不耐烦的语气说道:
“安然,这件事到此为止。你做错了事,就该承担后果。”
“别再打过来了。”
说完,他直接挂断了电话,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。
世界,终于清静了。
客厅里恢复了死寂。
傅司寒站在原地,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寞。
他第一次发现,用钱和规则解决问题,虽然冷酷,但真的……好他妈省心。
傅司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,像是要把一整晚的憋屈都吐出去。
再抬眼看向姜黎时,他眼神里的风暴已经平息,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复杂。
“账单发我邮箱。”
他声音沙哑。
“好的。”
姜黎点了点头,从手包里拿出平板,手指在上面轻点了几下,
“已经发送了。”
“包含今晚总计177万元的服务费,以及一份附件,是我为你草拟的《关于规范私人访客行为以规避集团潜在风险的管理建议书》,这份,是免费赠送的。”
傅司寒:“……”
这么快?
搁这儿等着我呢?
傅司寒已经不想去看到底是什么建议书了,他怕自己刚刚降下去的血压再次飙升。
“现在,我可以下班了吗?傅总?”
姜黎看了一眼手表,
“已经超出标准服务时间两小时三十七分钟,按照协议,再待下去,我就要按通宵标准收费了。”
“赶紧滚。”
傅司寒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。
“切,堂堂傅总,情绪控制能力就这?你好弱啊。”
姜黎听到这话,立刻翻着白眼回敬了一句。
懒得管他什么反应,她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就走。
背影挺拔、干练,没有一丝留恋。
门被狠狠关上,发出沉闷地一声响后,偌大的客厅里,只剩下傅司寒一个人。
房间的空气里还残留着姜黎身上那股清冷的香水味,和他此刻混乱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傅司寒坐倒在沙发上,将脸埋进手掌。
他的人生,第一次,如此彻底地失控。
而那个让他失控的女人,此刻正拿着他的钱,坐上回家的车,甚至可能在盘算着下一次该从他身上刮下多少油水。
这到底是他请来的危机公关专家,还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?
傅司寒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,明天早上九点,这个女人还会准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。
而他,竟然对此……毫无办法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