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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

金圆圆听了,心里并没有什么异样或复杂的情绪。

说真的,这家庭亲子矛盾无论哪个时代都有,而且很显然的是,应汀琪和应泽琅这俩孩子正处于叛逆期。

就算应如磐把两人揍到鼻青脸肿,饿个三天三夜,也几乎不可能掰正这两人的反骨。何况这次看样子应泽琅是先受了侮辱,才撺掇自己二哥打架报仇,并不是没事找事本性超雄。

但应如磐的教育操作,在金圆圆眼里,可谓是既效率低下,还极其伤害本就敏感的青春期父子关系。这放要自由又开放的后世,久而久之,父子说不定哪一天就“刀兵相见”,闹出几条人命了。

陈妈和她这样“掏心窝子”,金圆圆也没真就“自抬自身”打开话匣子,还是谨遵保姆的本分,废话含量100%地附和道:

“唉呀,这年头管孩子都不好管,陈妈你别太操心啦。”

陈妈头也没抬地叹口气,显然也觉得金圆圆这种老实孩子,根本说不出什么实际有用的话。

“小金呐,家里的粮票都齐了,明儿我得去粮店买这个月的粮食,这次你也和朱小蓓一起来帮忙吧。”

金圆圆自是一口答应,她还是第一次见证上世纪凭粮本粮票购买粮食的。虽然她的粮食关系还在青牛沟,城里的商品粮分配根本轮不到她,但内里总归还有些好奇,神似小时候第一次被老妈告知明天要去逛超市的兴奋心态。

然而,当第二日天没亮金圆圆就推着鸡公车赶去粮店时,汹涌熙攘的长龙队伍还是把她挤到怀疑人生。

陈妈也是被几个毛糙的年轻人撞得左摇右晃,严肃刻板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,满头大汗地和金圆圆絮叨抱怨。

“这都是前几年饿怕了,生怕排后边抢不到粮食,不少人昨天夜里就来粮店打地铺占位置。”

金圆圆眼神比划了下队伍的长度,绝望地发现,按照粮店人员的工作效率,和他们时不时刁难推搡居民的频率,轮到她们仨起码得下午两点了。

那个时候可是能把人热成狗的“烧烤时间”!

显然朱小蓓也意识到了这一点,不断摸着敷了万紫千红牌香脂的脸蛋,生怕接下来被毒辣的太阳晒脱妆。

但显而易见的是,她现在就已经脱妆了,脸上被汗液冲得黑一道白一道的,活像化了个斑马妆,一路上回头率正不断增加。

朱小蓓以手遮面,尴尬地咬着嘴唇,等到鲜红的唇脂都快被她舔干净了,才忍不住开口跟陈妈道:

“陈妈,这天太热了,你俩先排着队,我去供销社给你们买小豆冰棍解解暑。”

说完也不等陈妈回应,着急忙慌就冲出队伍往远处树荫下,一座挂着“和平路供销社”铁招牌的红瓦白墙建筑。

金圆圆注意到陈妈一直黑着脸盯着那个方向,嘴巴张张合合,像是要骂人又生生忍住的样子。

一直扶着鸡公车的金圆圆热得脑袋都有些发昏了,刚才听朱小蓓要给她们买小豆冰棍,很不争气地馋得口水直流。

这小豆冰棍她在原主记忆里看过,金耀祖夏天每次从学校回来,都会带一大捆小棍子和她炫耀,有一次天气没那么热,金耀祖就给她展示了如何吃半截小豆冰棍的一百种方法,让原主羡慕得不行。

毕竟那可是专挑颗粒饱满、品质优良的红小豆煮成豆沙,再加白砂糖,木薯淀粉,奶粉,桂花酿熬制冷冻而成的消暑珍点。就连外边包的那层薄薄的,印着“北冰洋”“康乐”的淡黄蜡纸,听说都是小孩们争相集邮的藏品。

不过想到这样一根冰棍得1毛钱,金圆圆又清醒了一点,意识到朱小蓓极有可能是借着买冰棍去供销社躲暑热了。

期待落空,金圆圆忍不住和陈妈一起怒视供销社的大门,直到日升头顶,队伍前进了一大截,朱小蓓这才姗姗来迟。

不出所料,这糟心玩意手上就拿了一根冰棍,还是吃了半截的。

只见朱小蓓一脸无辜地和陈妈撒娇抱怨:

“那供销社的售货员说今天小豆冰棍卖得只剩一根了,让我一直待在那等人补货,我没办法只好待那,结果等了俩小时都没见有人来送冰棍,保温箱里又只有陈妈你不爱吃的红果冰棍了,所以我就……”

所以你就这样妆容完备,清清爽爽地舔着“唯一一支”的小豆冰棍回来了!

金圆圆垂下快要喷火的愤怒双眼,骂自己真是没出息死馋,一开始竟然信了朱小蓓的承诺,大热天生出大口炫冰棍的美好希冀,现在好了,不出所料被人无情地一逼斗“打”醒……真是好气啊!!

陈妈似是鄙视地哼了一声,显然根本不相信朱小蓓精心编撰的说辞,一句回应都欠奉。

不过朱小蓓既然是昨天被抓到手脚不干净,今天就敢继续作妖搞事的神奇人物,那脸皮厚度自然是不必赘述。

面对陈妈和金圆圆死一般的缄默,她还能笑嘻嘻地探头探脑的观察队伍长度,时不时向她俩自顾自高声预计最终买到粮食的可能时分。

金圆圆一个眼神都不想给她,奈何独角戏确实难以为继,为了缓解尴尬,朱小蓓又“灵机一动”抓住了她,开始给她这个没见识的泥腿子介绍玉兰县城的时髦风物。

不知去过多少次电影院,逛过多少次百货大楼,待过多少次新华书店的金圆圆,在朱小蓓一通自信满满的激情介绍下,半句都没能插上嘴的她,脑门上硬生生被朱小蓓粘上了山顶洞人的标签。

配着本就瘦脱相的暗黄肤色,和那因营养不良而枯燥稀疏的头毛,金圆圆某一瞬间,从路人偷瞥向自己的眼瞳中,似乎真的看到了一个土到掉渣的黑脸原始人。

“所以说,你们乡下人每次来城里,都最喜欢去大澡堂洗个痛快,可因为不识字,你们有一个算一个,哈哈哈哈,最终都会因为走错男女而被红袖章抓起来!”

朱小蓓被自己逗得笑得直不起腰,忽然又灵机一动,状似关心地问金圆圆:

“圆圆姐,你应该是不识字吧,那下次你想去澡堂可一定要先找我,我虽然忙,可也有时间帮你把‘女澡堂’这仨字写纸上,到时候你对比一下字的形状,就不会走错男澡堂被红袖章抓走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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