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
杨晋达还回过神来,身后的江波突然往前冲了两步,声音尖厉地叫道:“这是政变!你们趁着杨书记不在家,搞政变!”
他面目扭曲,一双眼睛通红,死死盯着会场上的每一个人。
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杨晋达头上,他打了个激灵,终于从混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。
杨晋达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茶杯盖都跳了起来。
“我是大山镇党委书记,谁给你们的权力免掉周成?陈光明,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!否则我现在就去县里控告你们,告你们越权行事!”
陈光明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搪瓷杯,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,“杨书记,您忘了?临走前您亲口说的,让我主持镇里的日常工作。”
他呷了口茶,声音不高不低,却字字清晰,“周成涉嫌贪污被双规,按照规定,他的职务自然失效,这有什么问题吗?”
“那你就能擅自安排程刚当所长?”杨晋达像被点燃的炮仗,猛地窜起来,“你背着我搞人事安排,这和政变有什么两样!”
他突然转向刘文才、方达等人,唾沫星子喷了一地,“你们呢?都是党委委员,面对这种错误行为,为什么不抵制?为什么不向我报告?”
刘文才把头埋得更低。他刚才被周主任吓得还没缓过劲来,现在又被杨晋达怒斥,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往下淌,右手不由自主又去掏小药瓶。
王学文低着头,嘴里嗫嚅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牛进波和方达干脆把头扭向窗外,假装欣赏院子里那棵老槐树。
看着杨晋达暴跳如雷的样子,陈光明嘴角露出一缕微笑,“杨书记,您要是对程刚担任所长有意见,咱们可以重新表决嘛。”
杨晋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眼睛瞬间亮了起来:“对!必须重新表决!我没有参加的表决无效!”
他转身看向江波,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,“老江,你说是不是这个理?”
江波连忙点头,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:“当然!杨书记是一把手,他不在场,任何人事决议都不作数!”
“重新表决!必须重新表决!”在江波看来,杨晋达在大山镇经营多年,刘文才这些人肯定还会站在老领导这边。
“很好。”陈光明放下茶杯,目光扫过全场,声音陡然提高,“各位委员,关于程刚同志担任财政所所长一事,咱们重新表决。我提醒一句,表决时要出于公心,不要夹杂个人恩怨。”
他举着手中的笔记,在空中挥着,里面夹的那几张材料格外扎眼。
看着陈光明手里的材料,刘文才的身子猛地一颤,手里的钢笔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
审计局查出的问题账目中,有几笔扶贫款是经他签字发放的,虽然数额不大,但真要较起真来,足够他喝一壶的。
刘文才抱歉地看了杨晋达一眼,心里默念道,“老杨啊,实在对不起了,保命要紧。
方达的手指在桌下攥成了拳头,他曾挪用了一笔费用,给办公室换了台新空调,他怀疑这事就记在陈光明的材料里。
牛进波和王学文也都心虚,生怕什么小辫子被陈光明攥在手里,此刻听着话里有话的提醒,哪里还敢有别的想法。
杨晋达没注意到众人微妙的神色变化,他清了清嗓子,摆出党委书记的威严:“不同意程刚担任财政所所长的,请举手!”
他率先举起右手,胳膊伸得笔直。
江波紧随其后,也高高举起了手,还得意地瞥了程刚一眼。
然而,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,再也没有第三只手举起来。
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滴答的响声。杨晋达举着的手僵在半空,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变白。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刘文才:“老刘,你……”
刘文才把头埋得更低,像是要钻进桌子底下。
杨晋达又转向方达,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:“老方,你说句话啊!”
方达咳嗽了两声,假装没听见,拿起茶杯抿了口茶,眼神却瞟向窗外。
“不可能!”杨晋达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茶杯都倒了,茶水洒了一桌子,“不同意的举手!我再问一遍!”
他和江波的手依旧孤零零地举着,像两片秋风中的残叶。其他委员要么低头看桌子,要么望着窗外,谁也不肯与他对视。
陈光明嘴角噙着笑,轻轻敲了敲桌面:“杨书记,要不咱们换个方式?”
“我提议,同意程刚担任财政所所长的,请举手!”
“唰!”
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,七只手同时举了起来。刘文才的手举得最快,甚至因为用力过猛,带动着肩膀都耸了起来。
方达紧随其后,胳膊肘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牛进波;最夸张的是王学文,不仅把右手举过了头顶,左手还扶着右臂,仿佛生怕别人看不见。
杨晋达看着那片林立的手臂,感觉眼前一阵发黑,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。他站了起来,猛地后退一步,撞在门框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江波也傻眼了,喃喃自语:“怎么会这样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”
陈光明走上前,轻轻扶住杨晋达的胳膊,语气带着几分“关切”:“杨书记,您没事吧?是不是需要休息……要不去医院查查体?”
杨晋达用怨恨的眼神看着陈光明,这小子太阴险了,如果真去了医院,陈光明放出风去,说自己身体不好,不能胜任工作,自己的仕途就完蛋了!
杨晋达硬停着站稳,冷冷地说,“不用,我身体好得很,不用检查。
陈光明丝毫不在乎他的态度,“杨书记,看来大家都认可程刚同志,这也是民心所向啊。您对这个结果没有异议吧?”
杨晋达轻哼了一声,陈光明道,“既然没异议,那就通过了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程刚同志就尽快到财政所上任,抓紧时间核查账目,不能耽误了上茅村的救灾款发放。”
杨晋达甩开他的手,眼神空洞地看着会场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这才明白,自己不仅仅是丢了一个财政所所长,而是失去了对大山镇的掌控。那些曾经围着他转的人,早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悄悄换了阵营。
杨晋达走出会议室,在廊灯的照射下,他的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,孤零零地映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他像只被打断了腿的丧家之犬,踉踉跄跄地冲进自己的办公室,“砰”地一声甩上门,震得墙上的牌匾都晃了晃。
许小兰踩着高跟鞋跟进来,看着他这副狼狈相,不由得皱起了眉头。——刚才在会议室门口,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,杨晋达不仅没夺回主动权,反而被陈光明当众下了面子。
“我说杨书记,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。”许小兰往沙发上一坐,翘起的二郎腿差点踢翻茶几,“咱们说好的果园转让,你得赶紧给我办了,茅山金矿那边还等着开工呢。”
她想起昨晚在酒店被杨晋达占的那些便宜,心里就一阵窝火,早知道这老东西如此不中用,当初就该另找门路。
许小兰有些后悔,自己应该用点心,直接把陈光明拿下就好了,结果让这老东西睡了,满肚肥肉,油腻得让人恶心;嘴里有口臭,睡觉还磨牙放屁打呼噜,关键干那活儿只有两分钟,最后落了个大权旁落,自己真是欲哭无泪。
杨晋达正烦躁地扒着头发,闻言猛地转过身:“现在什么时候了,还提果园?陈光明都骑到我脖子上拉屎了!”
“许小兰,你别给脸不要脸!现在是什么时候?陈光明正盯着我不放,你还在这儿添乱!”
“添乱?”许小兰突然笑了,笑声尖利,阴森森的。“吴老板给你送钱送别墅,就等你那片果园的批文开工,你现在跟我说添乱?”
她往前逼近一步,“昨天晚上你抱着我的时候,怎么不说‘添乱’?你说‘只要你听话,别说一片果园,整个大山镇的项目都是你的’——这话是不是你说的?”
杨晋达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,他伸手想去捂许小兰的嘴,却被她一把甩开。
许小兰从手包里掏出手机,点开相册递到他眼前:“你看清楚了,你说要是把这照片发给县纪委,或者贴在镇政府门口,杨书记的脸面往哪儿搁?”
照片上的杨晋达赤裸着上身,啤酒肚松垮地堆着,正闭着眼往许小兰脖子上凑,那副贪婪的模样,和他平日里端着的书记架子判若两人。
杨晋达的呼吸猛地一滞,伸手就要去抢手机,却被许小兰轻巧地躲开。
“别碰我。”许小兰收起手机,轻蔑地看着杨晋达。“我要的不多,就上茅村那片果园,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。”
她顿了顿,眼神陡然变得狠厉,“七天,我只等七天。七天后如果办不成,这些照片,就会出现在县委书记的办公桌上。”
杨晋达怎么也没想到,这女人竟然留了一手。他死死盯着许小兰,喉结上下滚动着:“你……你敢威胁我?”
“你看我敢不敢。”许小兰收起手机,语气里带着冷笑,“你享受了我的身体,最后吃干抹净拉腿就走?杨晋达,那片果园要是拿不到手,真把我逼急了,大不了鱼死网破。”
杨晋达气得浑身发抖,却偏偏不敢发作。他还真怕许小兰乱来,真要把事情闹大,自己这顶乌纱帽肯定保不住。
他重重地坐在老板椅上,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:“行了行了,我知道了,你先回去,我想想办法。”
许小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,走到门口又回过头:“杨晋达,我的身子,一般人是享受不到的。不是为了那片果园,我能让你这个老头子趴我身上?别耍花样,我的耐心有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