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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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脱口而出后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，干脆背过身去，声音阴冷。
“这里是我家，不欢迎你。”
“我记得张叔就没有你这个年纪的亲戚。”
从小我和闺蜜就爱往张叔家跑。
他家总是备着很多玩具玩偶。
为了方便我们去玩，还故意不锁门。
周围的小孩子都很喜欢他。
但他自己却总是孤身一人。
我妈曾说，张叔一次婚都没结过，别人给他介绍，他也只是礼貌回应，也从没见过有亲戚过来探望他。
我逼近张静一步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。
“你到底是谁。”
我视线抬起，落在她松散的发顶。
今日，那里戴的只是一枚普通发绳。
但昨晚，借着微弱的手机光亮，我看得清清楚楚。
她戴得分明是我和闺蜜定制的发绳。
“你到底和周倩有什么关系？”
张静冷笑一声，半张脸都藏匿在阴影之下。
恍惚中，我竟然觉得从某种角度来看，她真是像极了我最好的闺蜜。
我情不自禁逼问：“是不是周倩死前和你说过什么？你忽然出现在我身边，是不是为了复仇？”
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失态。
但想收回是不可能了。
张静蓦然沉下脸，仿若在酝酿一场风暴。
她猛地拽住我的衣领，近乎低吼。
“在你心目中，周倩就是这种人吗？你们曾经不是最好的朋友吗？”
这一刻，我终于可以确定。
张静的确认识周倩。
那她是不是也知道了几年前那个雨夜的事？
我下意识将手伸进口袋，摸到里面早就藏好的匕首。
但下一秒，房门被张叔敲响。
“你们在聊什么，饭菜已经做好了，快出来吃吧。”
我这才冷漠推开她，再面对张叔时，我换上一副笑脸。
“不好意思，张叔，学校有急事，我要先回去一趟。”
张叔还想挽留，但看着我苍白的面孔，他还是一句话没说。
走出这栋老房子，我才觉得呼吸顺畅。
萦绕在鼻间的恶臭味散去。
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快感让我全身放松。
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。
但转眼间，天空就乌云密布。
犹如多年前那个暴雨天。
脸上笑容渐渐消失。
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，我的思绪也被撕扯着拽回从前。
那天是我生日。
所有人都聚在我家等着切蛋糕，连张叔都带着礼物上门。
唯独缺了周倩。
我妈问起。
我就自然回答：“倩倩说刚给我买了礼物，已经在回来的路上，马上就到。”
说起这话时，我还有些抱怨。
自从周倩妈妈病了，她为了养家糊口，每天要打好几份工，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也就自然缩短。
算起来，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。
这次一定要罚她多吃几块蛋糕。
那个总是独立要强的小姑娘，肯定早就饿坏了吧？
这样想着，我还跑去看了一眼冰箱里特意为她洗干净的樱桃。
可左等右等，直到暴雨倾盆，也没等来周倩。
张叔主动提出要去找人。
我爸立刻拿出雨伞。
“老张，我和你一起去吧。”
没想到张叔却说：“今天是雯雯生日，你陪我去的话，雯雯岂不是要孤单了，这么好的日子，你们一家三口应该团聚，我去找就行。”
我爸这才放弃。
但他们不知，那时我正躲在房间里，用周倩送给我的手机，一遍遍给她打电话。
可那边始终无人接听。
一股不安浮上心头。
我趁着爸妈都在厨房忙碌，一个人悄悄打着伞，开门溜出单元楼。
6
暴雨中的那一幕，经过多年洗礼，却仍旧像场噩梦，时刻在我脑中盘旋。
我一时想得出神，连伞都没打。
等我回过神来时，自己已经再次走到当年那场噩梦发生的地方。
但与往昔不同。
此时道路两边已经开起了小摊。
店家们忙着抢救被淋湿的货品。
偶然有位阿姨见到我浑身湿透，还好心给我拿了一把雨伞。
“小姑娘怎么下这么大雨还在外面？要不要进屋里休息一下，这么下去要感冒的，而且下雨天也不安全。”
我刚要拒绝。
天边忽然亮起一道闪电。
阿姨不由分说把我拉进水果店里。
“哎呀这种天气不好在街上走的，咱们这一片又没有监控，要是真出了事都抓不到坏人。”
我收起伞，苦笑一声背过身去。
阿姨却还在喋喋不休。
“你是不知道，那年就在这附近，有个小姑娘就被人糟蹋了，当时还是我老公给报的警！”
我心里咯噔一声，慌忙回过头。
“那他有没有看到别的什么？”
“看见那几个畜生还不够？”
阿姨用力呸了一声，“我老公就是怂蛋，要是我，就算拼命也要把那小姑娘救下来。”
“可他当时吓得腿都软了，愣是没敢露面，跌跌撞撞一个人跑回家里，我问了好久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起初我让他报警，他还不同意。”
“为这事，我还和他大吵一架，最后拗不过我才报的警，但警察问他犯人样貌，他又开始一问三不知，估计是雨下太大看不清，他又被吓傻了，真是没用。”
当年的事再度在我脑海中浮现。
雨夜里，血液和雨水混合的粘稠触觉。
还有那个正在实施暴行的禽兽。
以及周倩看到害怕缩在墙角的我时，那双充满期望，最后又灰败下去的双眸。
等等。
“阿姨您刚才说，几个畜生？不是一个吗？”
阿姨脸上充满鄙夷。
“不是！有三个！真是造孽啊，好好的姑娘就这么让他们给糟蹋了，这以后可怎么活啊！”
我顿时心跳如擂鼓。
难道她说的人不是周倩？
或者说，在我看到周倩被人强暴之前，她还遭受过其他侮辱？
正思忖着，门口传来一阵风铃声。
一道熟悉的身影钻入水果店，一边说着话，还一边用手掸干净发梢上的水珠。
“婶子，后院的水果我都搬完了，你看还有别的活需要……”
说话声音在见到我时戛然而止。
林超眼中笑意加深。
“雯雯，你不是说自己回家了吗，怎么会来这种地方？”
7
四目相对的刹那，一个恐怖的猜测在我脑海中呼之欲出。
我尝试动动双唇。
却发觉自己竟像被人扼住喉咙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林超又走近一步，居高临下地双眸里写满怀疑。
“雯雯，我在跟你说话。”
我这才回过神来，胡乱解释一下我老家也住这边。
阿姨顿时惊喜地拉住我的手。
“原来你就是小超的女朋友，你看你身上衣服都湿透了，要是不嫌弃，就换上我的衣服吧，我再去给你煮一碗姜汤。”
我麻木地点头答应。
实际上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。
耳边回荡的全是她刚才的话。
“那女孩是被三个畜生轮奸的！”
三个畜生。
我不由想到那天晚上林超的兄弟群里，人数显示也是三人。
而那最后一句话说的正是。
“这次可要小心点，别再给人玩死了。”
“在想什么？”
林超不知何时已经从背后将我圈住。
我下意识打了个冷颤。
在他产生怀疑之前，随口扯谎。
“我在想还真巧，我只是临时起意回来看看，没想到遇上暴雨，还凑巧被你婶子拉进店里避雨。”
他轻笑一声，亲昵地在我耳后啄了一口。
“这说明我们是上天注定的缘分，将来你也一定会是我老婆。”
我正被他恶心得激起一阵鸡皮疙瘩。
阿姨倒是个实诚人，烧好了水喊我进浴室洗澡。
我赶紧从她手中接过毛巾，正要进去，没想到林超竟然抢先一步。
“我婶子家的淋浴器总是出问题，我先帮你进去看看。”
他还俏皮地朝我眨眨眼。
话虽这么说，但年轻小情侣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。
我连忙阻止。
“你忘了吗，我月经还没结束。”
他却关上浴室门，用力紧贴上来。
“我只亲亲抱抱，绝不干别的。”
看着面前流畅的肌肉线条，我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。
视觉满足的时候，心就会变得格外软。
我忍不住替他找借口。
也许群里那句话就是开玩笑的？
也许这一切都只是巧合？
万一阿姨刚说的人就不是周倩呢？
侵犯周倩的人，应该就只有道貌岸然的张叔而已。
是他主动请缨去暴雨中找人，又临时起了歹意趁人之危。
是他害死周倩。
与别人无关。
可就在我手指触碰到肌肉的那一刻。
我还是触电般把人推开。
不对。
如果真是这样，张静就没必要出现在我面前。
若是换作刚才在张叔家里，我必定还要怀疑，她这么做就是在为周倩报仇。
她要报复我当年见死不救，枉为周倩最好的姐妹。
但现在。
我看着面前表情兴奋，快要把持不住自己的男人，几乎可以肯定，张静这么做，目的一定是林超几人。
不然她只需勾引林超一人，没必要为了报复我，和三个男人同时纠缠不清。
但她这么折辱自己，不惜付出身体的复仇，到底最后又会用哪种手段呢？
我正愣神的功夫。
林超已经克制不住吻了上来。
他甚至已经悄悄解开皮带脱掉裤子，口中不断呢喃：“宝宝，我好想你，你帮帮我。”
然而就在这一刹那，我却闻到一股熟悉又格外恶臭的气味。
是从林超的下体传来。
8
我似乎知道，张静究竟要怎么报复他们了。
但一个人，真的能为了另一个人，做到这个地步吗？
不等我先做出反应，林超自己先手忙脚乱把腰带系好。
“宝宝，我觉得你身体不舒服还是算了，等你月经结束我们再继续。”
说完他就忙不迭跑出去，没再有一丝不舍。
我沉默地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，悄悄拍了张照片发给张静。
那边很快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。
“你怎么还和他纠缠不清？”
“他都已经背叛你了！”
“我们早就上过床了！”
隔着屏幕，我都能读出她的气急败坏。
就像是我和周倩之后的很多闺蜜一样。
我们总能看到对方男朋友身上的缺点，然后发自内心劝分。
但我和张静只见过几次，怎么会是闺蜜？
犹豫中，我匆忙洗完澡，给她再度发去消息。
“因为我真的爱他。”
那边终于不再回复。
但很快，林超就接了一通电话出去，连他婶子都拦不住，不顾一切冲进雨中。
此时雨已经越下越大，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。
过了一会儿，我才朝阿姨要了把伞跟着出门。
阿姨下意识想要阻拦。
我背对着她，看向门外的瓢泼大雨，亦如当年张叔那般，淡定开口。
“交给我吧，我去找林超。”
这一次我步伐坚定，没有一丝犹豫。
可当我走到老家楼下，闻到浓郁血腥味的时候，还是不可控制地心脏狂跳。
我沿着走廊上的血迹，一步步回到张叔家门口，笃定地敲响房门。
出乎意料的是，这次来开门的人竟然还是张叔。
张静竟然还没对他下手。
难道她不知道，那晚侮辱周倩的人还有张叔？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我越过他尝试看向屋内。
里面血气愈发凝重。
但我还是强自镇定，清了清嗓子。
“没有我，今晚你报复不掉所有人。”
里面的磨刀声戛然而止。
片刻后，张静推开张叔，冷眼看我。
我急忙解释：“我不是为了救林超的，我来是想帮你，把林超的手机给我。”
张静只犹豫了一瞬就答应照做。
倒是张叔有些着急。
“你真相信她？她刚才还怀疑你！”
张静却连表情都没变一下。
“事到临头，就算她要做小动作，也来不及了。”
我不由分说抢过手机，用我熟知的密码，解开应用锁，然后学着林超的口吻，在置顶的兄弟群中，发出一条消息。
“今晚八点，来第一次团建地点故地重游，目标已经找到。”
群里另外两人很快回复收到。
我又告诉张静。
“把楼道里的血迹清理好，还记得以前我们常去的地窖吗？那里一直空着，可以藏人。”
张静下意识点头，随后才猛地反应过来我在试探。
而这一刻，我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可以放下。
原来我一直心心念念的，我这辈子最好的闺蜜周倩，真的没有死。
张静。
就是周倩。
没有人会为了另一个人甘心情愿复仇，并且做到这个地步。
但她本人，一定可以。
9
我没空去问她到底怎么瞒天过海活下来。
又为什么不去报复张叔。
因为此时张叔的反应已经出乎我的意料。
他似乎早就知道。
张叔苦笑一声。
“我就当做是为自己赎罪。”
张静。
不，是周倩只是轻蔑地看他一眼就收回视线。
“你本可以像几年前那样视而不见，为什么现在又要帮我？”
“因为你走后的每时每刻，我都十分后悔。”
那场雨夜，我躲在墙角。
亲眼看着一直以来尊敬的张叔兽性大发，把周倩压在身下。
灼热粗重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畔回响，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迈动脚步。
而受尽折磨的周倩，朝我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，向我无声求助。
可那时，我却是落荒而逃。
徒留她在雨夜中，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崩溃绝望。
那天之后，周倩就像学校请了病假。
没过几天，周倩妈妈忽然抑郁症爆发，吊死在家中。
最后就是周倩的葬礼。
所有人都在疑惑，那个总是活泼健康的姑娘怎么会忽然病得这么重。
但只有我清楚真正的症结。
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叔道貌岸然出现在葬礼上，再亲手为周倩送上一朵菊花。
这根刺埋藏在我心里多年。
现在终于可以拔除。
我回到学校，按部就班上课，兼职。
相熟的同学纷纷问我林超的去向。
我都故作伤心，给他们看我俩的分手记录。
直到树叶黄了又落。
学校论坛上才出现一条劲爆新闻。
“林超这段时间没出现，竟然是出去乱搞了，听说还和动物杂交，你们看到那段视频没有？”
“看到了，好恶心，男女不忌就算了，竟然连猪羊都不放过，关键他还是下面那个，这不是变态吗？”
“而且他已经被查出好多病了，我看是根本活不了了。”
面对同学的质疑，我很平静地拍出检查报告。
“放心，在林超失智出去乱搞之前，我们就已经分手了。”
这天放学，林超的爸妈还找我来闹，非要让我交出林超。
我满脸无辜，转头就又买了几只狼狗送进地窖。
我告诉周倩。
“这几只都饿坏了，让张叔看着点，别真把这三个畜生吃了。”
张叔听后只是沉默。
然后顺从地下进地窖，在三人惊恐的目光中，将他们全部洗刷干净。
这里已经被我们布置成了温馨的囚笼。
毕竟有钱人喜好不尽相同，但总归要环境干净一些，视频才好卖上高价。
关上门那刻，林超跪地求我。
“宝宝，我真的知道错了，我再也不出去乱搞了，你放过我好不好？”
我只是冷笑一声，忽然想起什么，临走前告诉张叔。
“有老板说，林超的舌头碍事不听话还没有技巧，不如就直接割了吧。”
张叔应了一声。
随着地窖口的关闭，里面骤然传出杀猪般的惨叫。
又是几月之后。
树叶都已长出绿芽。
新闻上失踪的三个少年终于被警方在郊区找到。
而与此同时，张叔在家中上吊自杀。
张静作为他名义上唯一的亲人，继承了他存下的十几万块钱。
我们私下里就像小时候一样经常见面。
但在外人眼中，我们依旧毫无交集。
这次轮到我生日。
我特意买了一个大蛋糕回去看她。
可她却喝得醉醺醺的，拉着我一直说话。
“其实第一次你帮我搬行李的时候，你就认出我了。”
10
“没有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故意把手机放进我的抽屉，又非要说自己丢了手机？”
我忽然顿住。
她痴痴一笑。
“我室友的化妆品是你拿的，班费是你偷来陷害我的，你做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讨厌我，借他们的手来把我赶走。”
“但你千不该万不该，拿我送你的手机来陷害我。”
“那是我用存了两个月的钱买给你的。”
“还记得吗，小时候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，所以你特别希望自己能有个手机。”
“但我还是很高兴。”
“因为你那个备用机上的屏保，还是我们两个的合照。”
我侧过头去看她。
这才发现她双目清明，分明没有半点醉意。
那一瞬，她的目光化作利剑，直直刺穿我的内心。
将我整个胆小，肮脏的灵魂直接看透。
“你就这么害怕我是回来报复你的？”
我摇摇头。
“我是在选择逃避，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谴责。”
其实我根本没有认出周倩。
只是从张静身上看到她的几分影子，就足够让我噩梦连连，午夜不知多少次梦回那个雨夜。
看到弱小卑微又不堪的自己。
“但幸好，这次我有帮上忙。”
言尽于此，我已知道，我和周倩再回不到从前。
那个会在暴雨中跑出家门为我买礼物的姑娘。
终究是被我亲手丢掉了。
而她在经历母亲自杀，父亲抛弃后，早已脱胎换骨，借着一次次故意暴饮暴食来改头换面，赌那几个禽兽一定会饥不择食，然后把病传给他们。
要是没有我那句我很爱他，张静究竟只是先让他们身败名裂，还是最终依旧会痛下杀手？
我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，阴霾散去，往后都是晴天。
回去的路上，现在我最好的闺蜜给我发来消息。
“诶，你那个出轨的前男友可真是死有余辜，当时我给你说，我看到他和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接吻，我还生怕你不相信或者生我气。”
“怎么会？”
我弯唇一笑。
“我们可是最好的闺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