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聿青深深地看了麻春苑一眼，琥珀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和审视。
林恩雅也微微侧目，捏着卡片的手指紧了紧。
“我同意。”沈聿青第一个开口，声音斩钉截铁。他掂了掂小刀，表明了自己的态度。
林恩雅沉默了两秒，拧眉想了想，最终轻轻颔首，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，俯身将手中那张已然攥得温热的银色卡片，重新放回了冰冷的沙地上。
“我附议。”她的声音依旧清冷，“现在就厮杀起来，无异于自掘坟墓。”
“我不同意！”方璐捂住抢到的卡片，摇头。
方璐猛地将刚刚抢到手还沾着沙土的卡片死死捂在胸口，身体后缩，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一种被侵犯的愤怒。
“麻春苑，有你什么说话的份？奖励已经在我手上了，那这就是我的了！”
几个同样抢到了卡片，甚至有人手里紧紧攥着不止一张的人，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，炸开了毛。
“就是！我们拼了命抢来的！”
“凭什么听她的？她算什么东西！”
“我的！这是我的！”
他们红着眼睛，手臂拍打着空气，唾沫横飞地叫嚷着。
交出卡片，意味着将到手的、可能关乎生死的奖励拱手让人，然后再去赌那该死的二分之一概率？
没人愿意。
混乱的矛头，瞬间找到了最合理的宣泄口。
刻薄恶毒的言语如同淬毒的箭矢，裹挟着长久以来的鄙夷和此刻被冒犯的暴怒，狠狠射向麻春苑。
所有抢到卡片的人，纷纷投来厌恶、愤怒、甚至是威胁的目光。
邹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，看着群情激愤的样子，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，只是复杂地看向麻春苑。
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墙壁，轰然挤压向那个单薄的身影。
周洲站在稍远的地方，破碎的眼镜片后，眼神闪烁着的阴冷和快意。
他乐见其成，混乱和针对麻春苑的怒火，能很好地转移大家对他“让别人送死”的注意力。
即使他们都知道，清理者离去，自己是占了便宜，但是就可以因为自己没有沾到鲜血，便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自己。
而没拿到卡片的几人，当然期待着能够重新分配了。
但提议的是麻春苑，他们并不愿为她争辩。
这些人知道麻春苑的话对他们有利，让麻春苑一人成为众矢之的，赢了，他们得利，输了，他们还能再另寻他法。
沈聿青的眉头拧得更紧，握刀的手微微一动，似乎想再次以武力压制混乱，但目光扫过激动的人群，又暂时按捺住了。
他需要评估，贸然介入可能引发更大的反弹。
就在所有人都以为，这个一直缩在阴影里的软弱女生，会被这汹涌的恶意和斥责吓得再次缩回去，或者崩溃哭泣时。
麻春苑抬首。
她的视线，越过那些咆哮的面孔，直直地钉在周洲身上。
那目光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穿透力。
周洲被她看得心头猛地一悸，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。
手指神经质地抖动了一下，似乎想确认裤袋里那张属于强子的卡片是否还在。
麻春苑的嘴角微勾。
那不是笑，更像是一道无声的嘲讽。
“好吧，我的确不算什么。”她开口了。
“就像你方璐，也只不过是比别人更快一步，扑向沾着别人血的‘奖励’而已。”
她的目光扫过方璐紧捂在胸口的卡片，又扫过其他人手中紧握的银色金属片，最后回到方璐那张因惊愕和更盛怒意而涨红的脸上。
“你问我凭什么说话？”麻春苑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。
“就当你们拿到的奖励是保命符，平安回到现实世界后，你怎么向外界交代？你们是踩着别人的命逃出来的？”
“闭嘴！你胡说！”方璐像是被踩到了最痛的尾巴，尖叫着反驳，但声音里明显带上了一丝心虚的颤抖。
“我是不是胡说，有人心里最清楚。”
麻春苑的目光再次如利箭般射向周洲，意有所指，字字诛心，
“周大班长，你喊‘动手’的时候，躲得可真快啊。你了解‘规则’，看得可真‘透彻’啊。透彻到…仿佛有了预言能力一般。”
“你手里的卡片究竟是什么作用啊，不能与我们说说吗？”
这句话如同在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，瞬间炸开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包括沈聿青和林恩雅那锐利如刀的眼神，猛地聚焦到周洲身上。
班长手里的一张卡片？！
周洲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，再由青转紫。
他像是被当众扒光了衣服，巨大的惊恐和被戳穿的羞怒让他浑身都抖了起来。
他指着麻春苑，嘴唇哆嗦着：“你血口喷人！我没有。我…”
“你有！”麻春苑的声音斩钉截铁，打断了他的否认。
“张强死的时候，离你最近。他的尸体旁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。”
她根本不需要周洲承认。
她只需要点燃怀疑的火种。
果然，怀疑、惊怒、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无数把刀子，狠狠刺向周洲。
姚希文更是如同找到了宣泄口，尖叫道：“周洲！原来如此，你拿了强子的卡片。你早就知道规则，你故意害我们！你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！你手上有四条人命！”
“没有这回事，她诬陷！你们竟然相信她，相信麻春苑？也不相信我吗？”
周洲徒劳地辩解着，在众人愤怒和质疑的目光下连连后退，狼狈不堪。
麻春苑步步紧逼，“班长，你跟我们说说，你想分配这些卡片，到底想做什么啊？”
林恩雅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，“他想主宰我们的性命？！”
方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呆了，捂着卡片的手下意识地松了松，看着周洲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一丝后怕。
她真是小瞧班长了，她知道周洲一定是想要用同学的命来通关。
没想到他竟然从开始到现在，一直设计，那可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啊。
沈聿青看着眼前这瞬息万变、人心鬼蜮的局面，终于站了出来，“都把卡片拿出来，扔地上。不然的话，大家都别活了。”
有人不甘，有人惊喜。
沈聿青直接上手夺过一个人手中的卡片，扔下去。
“刀无眼，现在这个时候，不把事情搞清楚，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。”
说完，他转向麻春苑，麻春苑迎着审视的目光，兜帽下的唇角，那抹弧度，似乎加深了一分。
一群蠢货，注视我，膜拜我。
她不在乎卡片归谁。
因为，她想要的话，可以去拿呀。